淩晨

江南某街道

“呀，臭丫頭，今晚喝了多少酒，酒不要錢嗎！”Tina穩穩腳步，用力往上拉了拉自己掛著的肩上醉到不成樣子的人。

周圍要麽是精心打扮後行色匆匆赴朋友之約的人，要麽就是和他們一樣剛從club裏出來醉酒相互攙扶的人們，三三兩兩踉踉蹌蹌勾肩搭背開開玩笑貧貧嘴，饒你是富人區一樣避不了俗。

Tina嘆一口氣，想來就覺得自己可憐，一個人身處異鄉感受不到外國友人的熱情就罷了，今天好不容易被請喝酒，一番收拾興高采烈趕來，結果殘酷的現實就是替在等她的過程中，已經喝飛天的某人收拾殘局，“安海啊，你以後可是要去賣血才能報答我現在的不殺之恩啊！”

“...呀...你一個人嘟嘟囔囔什麽......”安海雙手摟著大高個外國女人瞇眼打了個嗝，酒氣熏天，“看吧，看吧....你看還是韓國的夜色最美啊...”

“凹，不要朝著我打嗝！”嫌棄的往後仰脖子順便翻了個白眼，正想開口繼續呵斥時，餘光瞥見拐角處從夜色中走出的一行人。

“.....”站在原地楞了幾秒，Tina呆呆看著那群人向自己走近，試探性小聲叫了句，“G-Dragon？”

人群裏一人擡頭撇了她們一眼，眼神冷淡，腳步沒停手插口袋無視般地走了過去。

“....啊啊啊.....雞的來滾xi！”在走出不到一米後Tina憋著一口氣終於喊了出來，興奮地拖著肩上的人立馬跟上他們，興奮的晃著肩上的人語無倫次，“呀呀呀，安海！快點快點！振作起來，權志龍權志龍權志龍啊啊啊啊啊！”

而被她呼喚的人卻絆住腳沒走，在Tina高分貝的尖叫聲中回到現實，皺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就在這夜色裏，就在那醉眼朦朧裏，一眼認出他的背影，眉毛向上輕輕一挑，“哦，是啊。”

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，在人群中我一眼便可以認出你，不用一整個背影也不用半個側臉，哪怕只是露出一點點肩膀的輪廓我都知道，那是你。

於是伸手一把拽回住還在向前進的Tina，“沒什麽好跟著的，走吧”

“說什麽呢，呀....你做什麽！放開我大力女！呀呀呀！你再拉我我跟你沒完，呀！”喝醉酒的人使得完全是蠻力，Tina甩手跺腳的掙紮都被某女往回家的方向拖去，看著一行人越走越遠捂著臉絕望的叫了起來，“志龍啊，志龍啊！”

“不要叫了，那種人，最好滾遠點。”這話，聲音不大不小，在喧鬧的街道中有些刺耳，“簡直，是，人渣。”

一行人中終有那麽幾個回頭。

“呀，你瘋了麽！”被她的話驚得從地上跳起來，趕緊捂住她的嘴。也不知道今天安海抽的什麽瘋，耐心因為失去與偶像親密接觸的機會而消失，“臭丫頭，酒瘋不是你這麽耍的，差不多就得了！”

“什麽酒瘋...我根本就沒喝醉！瘋的是你！！嘔...”搖頭晃腦擺著手表示自己很清醒，還想繼續表示時，突然感到胃裏翻江倒海，轉身跌跌撞撞的撲向左邊的墻角，一陣挖心掏肺的吐。

“哦莫哦莫，這一條街都快被你吐遍了！”嘴上抱怨還是跟到了墻角，聞著讓人作嘔的味道伸手拍著她的背，轉頭看著只剩下模糊輪廓的一行人，完全不解氣，朝墻角人背上用力拍了一掌，“哎一股！你要拿什麽報答我啊！！權志龍啊，權志龍啊！！！！！”

“Tina你韓語說的越來越好了呢.....呵”扶著墻腳的人，嘔吐的聲音慢慢淡了下去，說完這句話肩膀輕抖了起來。

“那是當然，等下，你在笑麽？”對友人的反應難以置信，松開手後退一步，看安海微微顫抖的肩膀，想必是因為她沒見到偶像的反應而偷笑吧，一種被人耍了的憤怒湧上心頭，“你現在什麽意思，嘲笑我麽？”

“....不是，不是....”墻邊的人總算回答，意料之外的，聲音裏有著拼命掩蓋的哭腔。

擦擦嘴角側過頭，半張臉被頭發遮住看不清表情，“對，對不起，我是喝醉了....我在這裏等你吧，他們肯定，肯定...沒走遠...你，你去找他吧...真的，對不起，我喝醉了....我不想這樣的...對不起.....Tina，sorry...我就這裏等你....”

“你，你沒事吧...哎一股，見面的機會還有的....我沒關系的...”斷斷續續的話語裏聽出不再掩蓋哭腔和濃重鼻音，Tina一把扳過她的肩轉過來面向自己，意外的，那人居然滿臉淚痕。

“Are you OK？”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，Tina直接蹦出了母語。安海沒心沒肺的樣子她見得多，可從未看她哭成這樣。

“yes，I’m fine！i’m fine！”沒有遲疑的回答，隨即沒骨頭般順著Tina蹲在地上，抓著她的衣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，像個孩子重覆的喊著，“i’m fine，i’m fine....”

“志龍啊，今晚你被多少人認出來了！”

“是啊，club裏兩個，停車場一個，現在這個更搞笑，一個是粉絲一個是討厭你的！”

“哈哈這小子人氣越來越高也是沒辦法的嘛！”

“...別說了，咱們趕緊過去那邊吧，他們都等得不耐煩了....”

沒有理會朋友的玩笑，人群裏，獨那一人，硬生生止住了腳步，回頭朝前面走過的方向望去，下巴在燈光下勾出好看的形狀，低頭，終於松開了從微微顫抖的拳。

一行人很快到達與他人約定的club。

Club裏的人似乎永不知疲倦，舞臺上依舊有身材曼妙的外國女郎跳著性感舞蹈，吧臺邊依舊坐著依偎在陌生異性裏喝洋酒的嫵媚女子，舞池裏依舊有紅男綠女隨著音樂跳不知名的舞，包廂裏依舊有著暧昧不明的喘息聲，廁所裏依然有著令人惡心的嘔吐聲。

仰頭將杯子裏最後一口whisky喝盡，剛才與朋友的牌局輸了，真心話大冒險裏他選了大冒險，在同伴的歡呼下步入舞池，帶著一身酒氣穿過人群走到指定的那名陌生異性面前朝她一笑，然後開始跳舞。

女人畫著濃厚的眼線，一開始被突然在出現在自己面前跳舞的人搞得不知所措，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噓聲，便明白了原因，club裏玩這個，簡直是小兒科啊...

於是配合的湊了上去，伴著音樂兩人倒是跳得默契。

沒過一會兒，DJ放了首充滿情調的歌曲，女人的容顏在燈光下愈發嬌媚，權志龍沒有理會身後的賭局，索性一把摟過她。

Club不就是這樣麽，例如張三說，你看起來真順眼呀，李四就說，好呀好呀，既然這麽順眼，就讓你看一個晚上吧。

女人沒有掙紮，跟著這個陌生人的腳步有了興趣，看著他，媚眼如絲開口道，“以前在這裏沒見過你啊。”

“我第一次來。”

“第一次？”她笑，眉毛向上輕輕一挑，“我不信。”

權志龍一楞，摟著她的腰直直站在舞池裏，幾秒後竟一把推開懷裏人，捂著嘴快速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去。

抱著馬桶一陣掏心挖肺的吐，再沒了玩樂的興致。待胃裏吐得空空如也後扶著墻靠坐在馬桶上，喘口氣，低頭燃起一支煙。

Marlboro Lights

你最喜歡的香煙，特醇萬寶路。

因為你對它的情有獨鐘，也讓我漸漸迷上了它的味道，就好像在自欺欺人你還在我身邊般。

安海，今天我也不開心。只是，沒想到，見到你會更加難過。

原本酒量就不差，加上在回來路上也吐的差不多，安海此時正散著頭發眼神清明的倒在床上，看著Tina罵罵咧咧替她放洗澡水後甩門離去，遺憾的抱怨聲似乎還在耳邊。

耳根兒有些發燙，衣服上還沾染著club裏濃重的煙酒味，邊解開衣扣邊翻身拉開床頭的抽屜，從抽屜一角摸出煙盒打火機，靠在床頭歪著脖子點起。

吸了一半聽到浴室裏的水聲，知道水應該是放滿了，便毫無形象的叼著煙下了床，光腳走向衛生間。

摸摸臉上被眼淚弄花的妝容，不在意的抹在洗手池一旁的墻壁上，解開內衣的最後一粒扣，隨手將煙蒂扔進馬桶裏，看它混著馬桶清潔劑淺藍色的水，旋轉不見。

然後，跨腳躺進浴缸。

浴室的瓷磚伴著水溫漸漸蒙上一層水汽，朦朧而又冰冷。擡頭看著發出強光的暖燈，想到從club出來發生的事，無奈的嘆口氣，滑進水裏，鼻頭泛酸。

一米開外，他的眼神終是變得那般疏離陌生。

......

“安海，安海！安海！餵餵！”Tina在衛生間門外用力拍門，剛才把安海帶回來她便上樓洗澡，洗完後覺得有些餓便跑來打算約她一起去樓下吃宵夜，找了一圈發現衛生間裏燈亮著，想來應該是在洗澡，就走回臥室看電視，結果等電視劇播完了兩集才意識到安海居然還沒出來。

聯想到今晚醉酒後她情緒明顯的不對勁，千萬別是想不開。便趕緊沖到衛生間門前用力拍門，最後急的直接用椅子把門砸碎，便看到躺在浴缸中失去意識的安海。

“...你好，119嗎？我，我這邊有人暈倒了....”迷茫中，安海睜眼看見眼前Tina模糊的輪廓。也不知為什麽，莫名其妙想起了他，那個蟬鳴夏日，辦公樓前背著雙肩包，黑色短發的他。

2004年，仙和藝術高等學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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